司蔓延著馬路走著，右邊的車輛大聲的呼嘯著入站出站，噴著已經符合國際標準的廢氣，左邊的小販炒著那鍋醬油皇炒麵。童年時她很想吃卻到處也找不到的，現在在這沸騰的世界著名的極富能量的國際城市出現，她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是年紀增長了，是地域不同了，是臉孔都不一樣了？

都是，又都不是。

小販穿著短褲，膝蓋以下暴露著滿佈青筋的兩條小腿。司蔓剛剛才見完工，澳洲回流的護士長才剛考完她靜脈曲張的症狀，這不，一個典型病例，天天站在這熙熙攘攘的街上，反复炒著那一鍋醬油皇炒麵，她小時候夢寐以求的早餐。哼哼，護士考醫生，誰叫你跳進這鐵鍋裡？進去了就任人炒來炒去管你原本是皇帝御宴裡的高檔麵，進去了就要被人淋上黑乎乎的醬油變身為醬油皇炒麵。誰叫你鑽進這個不承認非英聯邦國家醫學牌照的地方，在沒考上牌之前人家給你個邊角位置站站也叫做有位置給你了。

她已經不再幻想什麼，她不再幻想自己考上醫生牌照，不再幻想當上張愛玲筆下的女主角入住半山區某豪宅，每天在鳥語花香的花園裡游泳池旁陪伴丈夫吃早點，看著西裝革履的丈夫離座，柔柔地上前送上一個GOOD BYE KISS然後接過傭人遞過來的狗狗。

她可以想這麼遠嗎？

她先找份工幫忙存首期，再買個單位。

不，她得學好多東西才能生存才談得上買房子。首先要學會對付每天迎面而來眾多目光，她從來沒這麼近距離遇到過的種種目光。這裡的人總那麼怪，是我身上有點什麼特別嗎？他們怎麼總是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著我，是我的衣服土氣，一定是的，全棉質地的當然不及當地流行款式那麼in。是我的臉上沒有化妝吧，毛孔讓化妝品堵住有什麼好。不，我看是我沒有他們身上那種氣質吧，走進街市一定就是最佳水魚（行騙者囊中獵物）。

對了，坊間不是說某女星“得個樣”說的是她像花瓶，人家要醒目手腳快的，我肯定是不夠機靈，當然啦，看到有空位我都是慢慢走過去的，不忘風度不忘教養。不是嗎？東方之珠也好西方之光也罷，世界上先進地區不是都跟足了這條規矩的嗎？事實上就不是囖，司蔓在心裡自言自語著，冷不防“啪嗒”一聲額頭前方不遠處一籮筐豬部件就從天而降，穩穩地落在她眼前那輛噴著煙的大貨車裡。好傢伙，司蔓心裡叫道，要偏點，要是她走快兩步，那籮筐也許就落在她頭頂上了。最重要會躲還得躲得快躲得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