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校園, 曾被中學語文老師引來朱自清名句:"那滿眼的綠呀."

中學六年的每一天, 上下學的路上, 我們都要經過這裡.

(Courtesy of http://www.sysu.edu.cn/2003/xxgk/fg.files/ds.jpg)

凌瑞的出現讓我想起凌朦, 以及像凌朦這類背景, 我早年生活中的朋友. 他們和凌朦一樣, 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淡然地生活著.

中國大陸開始那場文革的時候, 我們正在襁褓中, 可能在親戚間幾經轉手也說不定, 但不知道外面的風雨.

小學三年級, 中國政壇出現巨變, 開始逐步恢復五十年代各種考試制度. 我們是小學畢業第一批要經昇中試才能進中學的人; 三年後, 是第一批在原校昇高中也要經過考核的. 再三年後, 參加高等入學考試, 全國4%的考生進入大學, 我們學校有90%考上專上院校 (大學四年制, 大專三年制).

在這種層層篩選試期間, 十幾個同在那所古老大學校園校舍中長大的孩子間似乎絲毫未有任何緊張氣氛.

一位又一位, 從孩提時候到大學時代, 又一一重現我的眼前.

A小姐, 現在和先生兩個女兒住在德國.

小時候, 她父親和我父母在同一個部門工作, 晚上常常一起開那些非學術會議, 她母親在外地工作, 週末才回家. 我家阿嬤在時, 她被送過來直到她爸開完會.

有一次, 我們兩家都沒有老人, 我就被送到幾十米遠的她的家. 那是一幢紅強綠瓦的磚樓, 扶手木樓梯, 她家佔二樓四戶中的一戶. 房子四周是竹林和千層樹.

裡面很簡潔, 除了必須的傢具外, 牆上掛了她父親用毛筆手抄的毛詩, 自己裱的長幅, 頭尾兩端用舊報紙卷成軸, 再用宣紙包著, 穿上棉線就可以掛起來.

小托的紙原來是白的, 他用牙刷沾點墨或別的什麼色的顏料撒在那白紙上, 再鋪上作品, 距邊緣一寸左右就成了. 動作熟練, 一氣呵成. 那是有一個空閑日我上她家玩時看到的. 長大後看見別人裱畫時就常常想起她父親那次表演, 覺得那真是一個窮教書匠發出的書卷味.

那時我倆6,7歲左右, 為了驅趕長夜的寂寞, 兩人又唱又跳地吵了一陣子, 靜下來後, 她望著開著的一扇窗說: "我一個人的時候從這裡看出去, 很黑, 就想哭."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兩扇打開的棗紅色木框窗頁划出一塊黑夜.

我倆小學同班, 幾乎天天一起上下學, 有時攬著頭脖, 有時又互不理睬, 直到上了中學, 我們被分到不同班. 她社交很活躍, 完全不同於當年那個看到黑夜也會哭的女孩. 中學畢業前找到現在的丈夫, 兩人大學四年兩地相思, 大學畢業她本可以在海關工作, 但不久就辭職, 在一對德國夫婦支助下和男友雙雙到了德國.

後來, 丈夫找到好工作, 她一直在念德文, 沒有像很多移民那樣出去打工. 期間她來過一封信, 行文像流水般舒暢, 夾雜著對大自然的愛. 有了兩個女兒後, 她安心在家相夫教女.

那一個校園, 曾被中學語文老師引來朱自清名句:"那滿眼的綠呀."

那一個校園, 曾孕育了不少像A小姐這樣的下一代, 不求功名, 但求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