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鴻兵
接下來要談的是籌備中華蘇維埃國家銀行的特權業務──發行中央蘇區統一的貨幣。
中央革命根據地處於經濟落後的農村，尚無工業，只有分散的個體農業和少數小型手工業。由於戰爭頻仍，加上國民黨日益強化的經濟封鎖，想保持財政收支平衡極為困難。根據地建立之初，各式各樣的雜鈔劣幣充斥市場，劣幣驅逐良幣，結果銀元甚少流通。
蘇維埃國家銀行成立前，根據地流通的貨幣包括：江西工農銀行的銅元券，閩西工農銀行的銀元券，還有光洋和國民政府的紙幣，甚至還有清朝的銅板。人們購買物品時，拿出一把各式各樣的票子，有時連帳也算不清，不僅老百姓頭疼，商家也不勝其煩。
有些紅軍戰士思想單純，認為革命戰士不用國民政府的鈔票，有時在戰場上繳獲國民政府現鈔就放火焚燒，甚至不知這些鈔票在國民政府統治區可以買到許多蘇區奇缺的物資，如食鹽、大米等。當時，國民政府的法幣、軍閥和土豪劣紳發行的雜幣同時在蘇區流通，無疑為國民黨提供了破壞蘇區金融市場的機會。
國家銀行成立後，首先需統一蘇區的貨幣；而要發行貨幣，第一個難題就是找誰來設計和繪製紙幣上的圖案？
↑ 蘇區一元紙幣（左下角是毛澤民的俄文簽名） ↑ 蘇區「袁大頭」
有人推薦了黃亞光。他曾留學日本，不僅寫得一手好字，還會畫畫。一番打聽後發現，黃亞光確實有繪畫才能，但在席捲閩西的「肅社黨」運動中被定為社會民主黨分子關進監獄。毛澤民向毛澤東報告此事，毛澤東考慮再三，決定冒著犯錯的風險刀下留人，親自批准讓黃亞光戴罪立功。
當時蘇區正受國民政府嚴厲的經濟封鎖，工作條件很差，黃亞光連繪圖用的筆和圓規都沒有，加上沒有設計貨幣的經驗，可謂困難重重。毛澤民從上海秘密買來繪圖筆、圓規、油墨和銅板等，黃亞光僅憑著對曾用過的一些鈔票的記憶，開始設計貨幣圖案。
在設計過程中，毛澤東要求蘇維埃政府貨幣的設計一定要體現工農政權的特徵，因此黃亞光在設計時，都繪有鐮刀、錘子、地圖、五角星等圖案，並將這些圖案有機組合，呈現既美觀大方、又能凸顯共黨根據地貨幣的特色。他原想在紙幣上繪製毛澤東頭像，遭毛澤東拒絕，後來改為列寧頭像。黃亞光臨摹紅色書刊上的列寧頭像，代表蘇區人民在馬克思列寧思想指導下改天換地的新氣象。
想發行紙幣，還需解決紙張和油墨的問題。由於國民黨對蘇區的封鎖，印製原料奇缺。國家銀行在上海、香港影製鈔版購置印製材料未果後，只能暫時一面用白布印刷，一面自己動手造紙。沒有造紙原料，眾人撿些爛麻袋、破棉絮，上山砍毛竹、剝樹皮，同時還收集鞋底、繩頭。於是，人們常常在村頭街口看到這支國家銀行的「撿破爛」隊伍，撿回來的東西全部絞碎後，在石灰池中浸泡，然後搗成紙漿造紙。
後來聽當地人民說，用附近山上一種老樹皮造出來的茶葉包裝紙，既耐磨又堅韌，國家銀行的人立刻上山採集。最初造出來的紙不甚理想，韌性不好，又厚又黃，後來加入膠水和細棉花來增加韌性和潔白度，才終於造出了適合印刷鈔票的紙。
從白區購買油墨同樣也歷盡艱辛。由於從贛州購買的油墨在回程遭國民政府沒收，一位錢莊老闆建議用傳統的松煙法造墨，將松樹的松膏燒成煙油，然後摻些桐油即可。一試之下果然效果不錯，油墨的問題也迎刃而解了。
克服了資金、設計、印刷鈔票等種種問題後，蘇維埃國家銀行在一九三二年七月七日，即國家銀行成立僅五個月後，印製了第一批蘇區紙幣。貨幣以銀元為本位，紙幣為銀幣券，一元銀幣券兌換一銀元，銀幣券為國幣。有了統一的貨幣，國家銀行會同蘇區財政部門宣佈，一切交易和納稅均按國幣計算，國民黨的紙幣禁止流通，原蘇區銀行發行的貨幣按比例限期收回，不再使用。（→ 右圖為「中華蘇維埃國家銀行」葉坪舊址）
國家銀行除了發行紙幣外，也發行了銀幣和銅幣。當時國家銀行中央造幣廠還鑄造了可在中央革命根據地內外流通的「袁大頭」、「孫小頭」及墨西哥「鷹洋」等三種銀幣。國家銀行貨幣的發行與流通，逐步回收了各種雜幣，使中央蘇區的貨幣逐漸統一。
為了控制紙幣發行量，蘇維埃國家銀行《暫行章程》第十條規定：「發行紙幣，至少須有十分之三之現金，或貴重金屬，或外國貨幣為現金準備，其餘應以易於變售之貨物或短期匯票，或他種證券為保證準備。」確保貨幣有足夠的現金作抵押，又能充分實現貨幣的有效擴張。
國家銀行發行第一套紙幣時，由於條件限制，在製造技術與防偽技術上都毫無經驗。為了提高防偽程度，毛澤民決定在紙幣上加簽他及財政部長鄧子恢的俄文簽名，但這個方法非常容易被模仿。隨著貨幣的流通，國民黨與軍閥開始進行各種破壞活動，輸入大量假幣，破壞蘇區金融秩序。
毛澤民苦思防偽問題解決之道，始終找不到好辦法。一天晚上，他聞到妻子織毛衣時用火燒毛線頭所發出的臭味，突發奇想，在造紙時將一定量的毛線放入紙張中，既可透視紙幣鑒別，又可撕開，或火燒紙幣，透過嗅聞羊毛的臭味來辨識真正蘇區貨幣，這樣就解決了防偽問題，保證蘇區貨幣的正常流通。
一九三二年底，蘇維埃國家銀行印製、發行銀幣券六十五萬元，準備金達三十九萬元，準備金占發行總額的六○％，是章程所規定比率的二倍。
紙幣在蘇區順利流通，終結了昔日貨幣市場的混亂。
就這樣，國家銀行的創建者經過無數考驗，憑著堅定的信念和頑強的意志，充分發揮聰明才智，牢牢抓住了錢袋子。
──本文摘自《貨幣戰爭3-金融高邊疆》第四章「紅色中央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