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爸爸從稅捐處抱回來的狗狗。」日光姊說。
據說日光爸被這隻小狗跟了好幾天,不堪其擾,索性抱回來養了。
「爸爸叫牠『來福』。」日光妹說。
竟然讓日光爸搶先取了這麼ㄙㄨㄥˇ的名字,真令人氣結。
因著來福的到來,全家開始忙碌了起來,雞籠子重新登場,白天擺在屋外和來福一起風吃日曬,到了晚上才恩准來福進門。所謂「初生之犢不懼虎」,果然來福好大的狗膽,才來了幾天,就偷溜出去和隔壁的大狼狗幹了一架,全家心想來福那五短身材,哪裏比得上人家狗高馬大,這一戰非死即傷,正在著急的當兒,只見牠老兄踩著興高采烈的步伐回家來,全身毫髮無傷,令人狐疑。此後來福經常到隔壁串門子,和大狼狗打得火熱,隔壁主人似乎頗欣來福年紀小志氣高,我們卻是冷汗捏了好幾把,也因這段遭遇,為來福惹了一身狗蝨。
許是身懷一半狼狗的血統,來福性情之頑劣,養狗史上無狗能出其右。搬家之後,沒了院子供來福跑跳碰,終日綁在屋裏,使牠性情大變,一放出門就不肯回家;吃飯的時候,誰也不許靠近,洗澡時得加上嘴套子,否則難逃牠的尖指利齒;身上從外邊野狗傳染而來的狗蝨之多蔚為奇觀:只要往牆邊一靠,立刻有三兩隻狗蝨跟著爬上牆。直到日光媽買了去狗蝨的洗狗精勤加沐浴,並嚴禁來福外出,這才告別人狗蝨大戰。然而來福身上乾淨了,心裏卻老大不舒服。
或許是缺乏運動,一向硬朗的來福,竟也生病了,先是感冒,接著嘔吐、拉肚子、食不下嚥、日益消瘦,到狗醫院吊了好幾次點滴,醫生說是出麻疹,好不了了……。於是,媽媽裁了個紙箱,舖了小棉被、加上小枕頭(說真的,狗需要枕頭嗎?),每天晚上大伙合力給來福灌藥、煮鮮奶,無時不刻要注意牠的行蹤,聽說狗在死前都會自己找個隱密的葬身之地好幾次,來福撐著殘弱的身子執意往外走,攔也攔不住,只有硬將牠抱回家。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叫醒來福,見牠張開眼睛,知道牠還活著,這才安心上學去。
很遺憾也很慶幸,小孩有個心不在焉的國中畢業旅行。身在高雄,一顆心卻不時懸在來福身上。在高雄的第一天晚上,我排隊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不敢直問,只旁敲側擊來福的現況,可第二天晚上,連打電話的勇氣也沒了。
畢業旅行回來之後,小床已經不見了,日光媽在廚房做菜一語不發,小孩小心翼翼地問起來福去處,日光媽的炒菜速度變慢,哽咽地說:「牠死了……」說完放下鍋鏟,抓起衛生紙拭淚。小孩錯過了來福的死亡,躲過了一場眾人悲泣的錐心之痛,就在小孩回來的前一天,日光爸用腳踏車載走了來福,埋在大同國中附近,不知那是不是來福想去的地方?當時的悲痛已不復記憶,隱約記得那天晚上,全家默默吃完飯,沒有人開口說任何話……
(本文附圖出自彎彎部落格http://www.wretch.cc/blog/cwwany&article_id=16636155)